剑“嚓”地收入鞘中。
江蓠脱口道:“那个王总管是假的,你扮刺客试探他。”
薛湛竖起食指,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见她紧张地捂住嘴,眨着黑亮的眼睛,不由忍住笑,捡起地上的画轴重新挂在墙上。
实则大长公主的人都被他调走了,大声说话也无妨,但不知为何,他就是想看看这个聪明冷静的女孩子慌张失措的模样——就像第一次见面,她趴在榻上仓皇地说弄脏了他的披风。
“此地不宜久留,你随我来上药。”他面色淡淡地走出去,将屋门锁上,“既然你出现在这,今晚我就不能让你回去了。”
“这……”
没等她说出话,薛湛便唤道:“来人。”
屋檐上忽然跳下一个府卫,“听小侯爷吩咐。”
“告诉楚阁老府上的缁衣卫,薛家不是他们想进就进的地方,夫人的小妹既已平安回去,他们的差事也算成了。侯府在抓刺客同党,江姑娘受了一剑,不宜走动,郡主的贴身侍女会照顾她,明日一早我便派人护送她回尚书府,奉上赔礼。”
他又唤来一名女侍卫,竟是陪薛白露在国子监上课的轻云。
真瞧不出她也有一身武功!
“轻云,你带江姑娘回轩星阁,莫要让她吹了风。”
“是。”
刺破肩头的剑极为锋利,只是轻轻一下,就穿透了四层衣裳,在皮肉上割出一个口子,疼得钻心,还有股冷气深入骨髓。轻云脱下披风裹住她,打横一抱,提气运起轻功,踏着梅花枝穿林而去。
江蓠头一次被人抱着飞,十分新奇,连伤口都似乎没那么疼了,两侧的景物逝如流光,可还没过瘾就落了地。面前是个清静的院落,寒冰时节,这里的溪水却还在潺潺流动,草木尚青,翠竹猗猗,一座两层小楼立在林子中央,灯火照亮了门前种的一片青桐树。
抬头看匾,这就是薛湛住的轩星阁了,没想到这么孤清。
她被轻云领到楼上的房间,趁其转身去拿药,把诰命玉牌取下放到褡裢里,不确定地问:“这是客房吗?”
房里陈设乍一看十分简单,没什么瓷玉摆件,可架子上的书未免也太多了。她细细看去,熏炉刻着螭纹,飞罩雕着麒麟,床边立着八扇的紫檀边缂丝屏风,描的是上巳春景,旁边还绣出了“浴乎沂,风乎舞雩,咏而归”的墨字,正是薛湛的草书字迹。
轻云替她褪下衣物,拿出药粉洒在伤口上,解释道:“阁中没有客房。小侯爷历来不喜外人进院子,只是江姑娘受了一剑,得好生休息。他的剑叫‘剔玉’,是铸剑大师苦斋先生熔了古剑所铸,剑性极为寒凉,若是划破肌肤,寒气入体,则伤口难愈,需得敷特质的药吸走寒气,前六个时辰要换三次。这儿比不得郡主的秋水苑周到,但靠近温泉,暖和又不干燥,请姑娘在这将就一晚。”
药粉融进创面,江蓠疼得眉毛拧在一块儿,脑子嗡嗡的,“承蒙小侯爷好意,给你们添麻烦了。”
轻云给她换了件干净的丝绸里衣,宽慰道:“姑娘忍着些,不出一旬伤就能好。”
但还是疼得厉害,她只好找点话来转移注意,“那剑是熔了什么古剑铸的?”
“是秦昭王的‘诫’。”门外传来薛湛的声音。
江蓠披上外衣,示意轻云去开门。
“小侯爷,药上好了,我去给江姑娘准备洗漱用具。”她退下。
薛湛走进来坐在榻上,挽袖沏了两杯茶,姿态闲雅。他换了燕居服,雪白的直裰穿在身上,便如绣了日月星辰的礼服一般光曜夺目,那张脸却温润如琢玉,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傲气。
江蓠在小几另一边坐下,道了声谢,端起茶盏吹了吹,“秦昭王稷,在位五十二年,以元年岁次丙午,铸一剑,长三尺,铭曰诫,大篆书。小侯爷的剑是什么样的?”
“长二尺八,宽一寸,护手一寸,宽二寸五,厚六分,两耳各一寸四,剑柄镶北斗七星,剑身刻有旋纹。这是我及冠时,家父赠予我的重礼,平日去国子监教书,不便带在身上。”薛湛惊讶道,“岘玉还看过《古今刀剑录》?”
“见笑了,我看的书杂。”她忍着肩上的疼,“小侯爷有什么问题,尽管问吧。”
薛湛微蹙了下眉,“你无需和府中的下人一样称呼我,我也未把你当成盗贼审问,实则是想请教你一二。若你不介意,可以平辈相称,便是在国子监,也有几个交好的学生唤我的字。”
他见她犹豫不定,喝了口茶,笑道:“差点忘了说,我晚上歇在后头的茅舍,问完就走,你无需担心。”
江蓠以为他误会了,连忙摇头:“我不担心,要是换了旁人才担心,薛先生是君子。”
这句话轻轻地飘进耳朵,薛湛眼睫一动,放下杯子,“惭愧。”
是不是君子,他自己知道。
江蓠笃定道:“庄子秋水篇说,鹓鶵非梧桐不止,非练实不食,非醴泉不饮。先生的院子里种了那么多梧桐和竹子,还有四季长流的泉水,可见是能引凤